旧城

istpa,暂定苍珩养老,爱正剧,喜欢搞剧情,不太擅长谈恋爱。

琵琶行

十年一覺楊州夢,贏得青樓薄幸名。

        ______引


“我說公子,”酒樓裏店小二卑躬屈膝,肩上搭著快髒抹布,笑堆在臉上硬是將三十幾歲的臉擠出褶皺“雖說你是座上賓,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,粮食打緊,您這一頓五大碗的高粱米飯,咱這小店承受不起呀。”


白衣男子危襟正坐,聽了店小二的話,唇角沁笑:“怕我拖欠了你的店錢?”


“哪敢哪敢。公子這般俊俏模樣斷不是那種人。”店小二臉上笑容一收:“但這一連欠了五六天的店錢,想必公子是遇到難處了,可這再難店也總得住,飯也總得吃是不。 公子要吃飯,我們也要吃飯,現在整個平江都人心惶惶的,生怕遼人那天不順心一竿子打進來,到時候有錢都怕買不到糧食……”


白衣公子不答話,從懷中摸出一定銀元寶,看樣子怕是有三四兩,不徐不疾地撂在桌子上。


“嘿嘿,小的這兒先謝過公子。”店小二收了銀子,連忙點頭哈腰。


“慢。”白衣公子才發話,又從懷裏摸出定銀子,卻比剛才那個大了一圈“今晚替我備些酒菜,四個饅頭,三個菜,兩素一葷,半壺酒。明日我要離開去汴京城。再替我雇輛馬車,順路準備些口糧路上吃。”


店小二慌忙接過銀錢,嘴上應著:“公子放心,我定幫你找這鎮上最好的馬車。早些離開也好,不知哪天打了仗,汴京城可是個安全的地方。”


白衣公子又是笑,那種客套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笑。店小二被他笑的發蒙,不知那句話說錯了惹得客人不高興。白衣公子不理會,再摸出一定元寶遞給店小二。


“公子,這是……”


“我這一去短則三五月,長則三五載。這定銀子,你收好,明天年初替我定一方上好的楠木棺材。若我屍身歸來,還望你料理後事,燒些紙錢於我。我若一去不反,明年的這個時候便空棺下葬。”


這定銀子,店小二絕不敢接。


白衣公子還是笑,他拽過店小二的手將那定銀子塞了進去,想那小二也是個老實人,這時候額上脊背上早就被汗濕透。


“碑上只要刻下顧惜朝三個字就好。”白衣男子說笑一般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,一回身上了客棧的二樓去。


……


並刀如水,

…,纖手破新橙。錦幄初溫,獸香不斷,相對坐調笙。低聲問:向誰行宿?城上已三更,馬滑霜濃,不如休去,直是少人行。


李師師唱著那曲兒,心中多少牽掛,旁人不得而知。


紗帳外,樂師抱著琵琶,緩緩收手,一曲少年遊,早已停歇。剩下那輪白月明晃晃的應著紗帳內絕色傾城的人。淡風輕起,撥開紗帳,李師師瞧見帳外的樂師一身青衫黃袍,發絲微卷,模樣俊美。


“陌上顏如玉,公子世無雙。”李師師眉目含情,低聲吟出詩來。


“不知師師姑娘的公子可也是舉世無雙?”聽了李師師的誇讚,樂師心中不由一陣歡悅。李師師倒也不答,算是默認。


樂師低首,調了調音,一曲春江花月夜從那十只纖長的手指中流了出來。這一曲贈予佳人。


“公子明日是否也可過來。”李師師也不唱,而是靜靜的聽著,她從未聽過如此動聽的曲子。


樂師更不答,由著琵琶曲滲進心裏。


“師師,明日有貴客前來。師師想為他唱曲。”李師師望著明月皎潔:“這人師師敬佩。”


“何人?”樂師淡然。


“江湖人,金風細雨樓樓主,戚少商。”


曲聲戛然而止。樂師的手指僵硬:“我是師師姑娘不惜重金從平江聘用的樂師,豈有不來的道理。”


李師師含笑欣賞動人月色。


“明日師師姑娘,就唱有狐吧。”


“好。”


月色正濃。


何為俠?


奉天、行道、善德、仁勇,守德、仗義,禮智、忠信?


顧惜朝琢磨著十六個字,左臂一覽將那琵琶抱入懷中,左手手指壓住品位,右手手指上的玳瑁隨意的撥挑,斷斷續續,卻是一曲霸王卸甲(請無視此清代曲目為何穿越到宋朝)。

那麼何又為江湖?顧惜朝閉目合眼。何又為權貴?


人心向權,亙古不變。


珠簾微卷,那人緩步而至。


白衣劍膽英雄志……誰記鮮衣怒馬時。


我為我們設想過很多種結局,卻未曾想過該如何再相遇。


一卷紗帷,無風不起,青衣黃衫猶抱琵琶,影影綽綽隱在內堂。顧惜朝第一次見戚少商白衣白靴,濃眉大眼,這小甜水巷竟也為他添上幾許風流不羈。


戚少商本是聞樂聲而至,不想進了房間,那樂師收了手,一曲妙音都沒有了。戚少商隔著那層紗幔,駐足。猶豫著是否欺身向前。腰間的逆水寒錚錚作響。


“我這柄劍,只為一人響過一次。”戚少商倒是爽快的抽出椅子隨意的坐在桌旁“我不知道它還會因為第二個人響第二次。我也不知道,除那人後我還會再遇知音。”


知音……譏諷而已。顧惜朝坐在內堂,清水的眸子裏泛起殺意。


桌上的香爐裏焚著香,遠遠的一聞倒是女兒家常用的月麟。幔後的人久久不語。


“我叫戚少商,不知可否同這位兄臺做個朋友。”師師姑娘請來的樂師莫不是個啞巴?戚少商禮貌的笑,臉上一深一淺的顯出酒窩來。


隔著紗帷,戚少商看著那樂師抱著琵琶一動不動,儼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:“兄臺……你”


戚少商有些狐疑一個起身就要掀開紗帳,不想自己手剛觸及柔滑旖旎的料子,一曲鳳求凰便從裏面流瀉出來,用琵琶演奏的鳳求凰。


“江州司馬舊知音,流落江湖感更深。萬裏故人明月夜,琵琶不作亦沾襟。潯陽江上琵琶月,彭澤門前楊柳風。兩賢抵許不相似,哀樂雖殊吾意同。”戚少商不懂詩詞歌賦,但從有了李師師這樣的紅顏知己多少耳濡目染了些。所以戚少商自己也不知道,為何就想起了這麼一首,緩緩的吟了出來。


吾意同!


紗帳裏的樂師忽地變成全輪指,那曲鳳求凰早就變味,力道之大,四弦盡斷,一時間殺氣滿溢。


戚少商收回拽著紗帳的手,翻身一躍,便避開了紗帳裏飛出的兩枚暗器,定睛一看,正是樂師右手上兩個玳瑁做的假指甲,此時此刻它們正釘在紗帳對面白花花的牆壁上。


反手抽出逆水寒,戚少商蹙緊眉頭。


待不得戚少商攻過去,又是三枚暗器直戳胸腹。戚少商急速後退逆水寒向前一挑挽了個劍花,噔噔噔,還是三枚玳瑁做的假指甲跌落在地。


戚少商薄唇一抿,怒上心來“不知我戚謀,何時與兄臺結下仇怨?”


“哈哈哈”那樂師仿若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:“大當家!你與我的仇怨還少麼?”


戚少商整個人就愣在原地,他看見那個人緩緩撐起紗帳,青衣捲髮,左手還扶著斷弦的琵琶,玉琢的臉上滿是嘲諷之意,不是顧惜朝,又是誰。


“是你!”戚少商不自主的提高戒備,眉間的溝壑愈發深邃:“你來京城做什麼?”


“幹什麼?!”眉峰一跳,顧惜朝抽出藏在琵琶後的利劍,撇下琵琶兀自地從內堂走了出來:“不殺了你?我又來京城做什麼。”


收起逆水寒抱在懷間,戚少商只覺得胸口發悶。


顧惜朝似乎還再回味那句笑話,眉宇間滿是笑意:“我顧惜朝做什麼都是要成為人中龍鳳的。當年逼宮時候是,現在做了樂師,也是。我來京城就是要殺你,我在平江備好了棺材,你若不死,便是我死,而我斷斷是不能死的。所以你必須死。”


戚少商不想說話,心裏壓了塊石頭。他不願辯駁卻必須張口:“殺我對你有什麼好處?若說殺,也當是我取你性命。”


“你不死,我怎麼成就我的大業?無論我做什麼,你都會壓著我,你終究是我的絆腳石。不除了你,我怎麼飛黃騰達!”


“你又要搞什麼鬼名堂。”戚少商有些恨,有些指責,有些不安,更有些懷疑“你還不至於用這種方式殺我,我知道只要是你真的殺我,早就設好了百八十個毫無漏洞的陷阱等著我跳,我會有不下千種的死法。”


顧惜朝笑容一斂,握緊劍柄,青影一閃,直刺戚少商左肋。戚少商不出劍抱著逆水寒風電般倏地閃到顧惜朝身後,單掌揮出,顧惜朝也不轉身,反手就是一掌,硬生生接住了戚少商的掌風,兩人倒是拼起了硬功。一時半刻竟也不分上下。顧惜朝求勝心切,借力打力趁著空檔,撤了掌,向後輕巧一躍手中利刃直劈戚少商面門。


鐺……逆水寒出鞘,硬是將那利刃擋了下來,戚少商猛地發力,劍峰上挑。顧惜朝手中利刃哪比得過銷金斷玉的逆水寒,錚的一聲碎成兩截,劍尖飛出去戳破紙糊的窗櫺被斜釘在院子裏的柳樹幹上。顧惜朝一個踉蹌,匆匆後退,慌忙穩住身形。緊接著一陣鬼哭神嚎,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,袖中的神哭小斧便已經沖著戚少商飛了過去。戚少商本欲躲閃,礙於屋內牆壁阻礙,稍有偏差,那小斧便割破了手臂,飛回顧惜朝手裏。


“我在魚池子時便說過,若你再不做傷天害理之事,我也不會殺你。”戚少商不在意受傷的手臂,發出冷冷的聲音。


顧惜朝對上戚少商的眸光,眼底笑意愈濃:“大當家可知我從平江而來。”


“你!”戚少商只知李師師請到個大宋數一數二的樂師,卻不知這樂師是顧惜朝,更不知這樂師從平江而來,平江,是非之地的平江,遼人覬覦已久的平江:“你和遼人勾結!”


“我只知遼人許我高官厚祿!”十二萬分的不可一世。


戚少商怒從心生,劍身一挺,向著顧惜朝直刺過去,劍招迅猛至極:“我定不會放過你。”言語間已連出三劍,雖都被顧惜朝躲閃過去,攻勢卻越來越快,每一劍都直指要害。戚少商是真的下了殺手。


逆水寒緊貼著青衫劃過,如此近距離的攻勢使得顧惜朝根本無法使出小斧,只得一味躲閃,一個人早被戚少商逼的進退維谷。幾年未見,戚少商的劍精進許多。


勝敗在此一搏,顧惜朝腳下措步,正當要徒手接住戚少商的劍,卻被一個聲音打破招式。那是從回廊裏發出的女人的聲音。


“戚爺?”


是李師師的聲音。


戚少商劍身一歪,嗤的一聲逆水寒撕破青衫刺進顧惜朝的右肺,兩人距離又拉近一步,顧惜朝提起內力一掌拍重戚少商的胸口,連人帶劍一齊飛了出去。


“戚爺?”女子的聲音愈來愈近。


顧惜朝顧不得其他一手按壓著傷口,一翻身破窗而出,不知蹤影。


“戚爺!!”李師師進屋便只看見了受傷的戚少商,斷弦的琵琶兀自地躺在地上,牆上地上零碎的玳瑁,四散開的血花。


桌上的月麟緩緩燃著。


……


戚少商簡單的處理了傷口,望著紗帳出神。


“我竟不知道那人是來害你的。”


“他是來通知我一個消息的。”戚少商的眉再舒展不開“他用最笨的方式告訴我,平江就要失守。可笑,他不去找鐵手,不去找六扇門。卻來找我。”


李師師只是回給戚少商百媚一笑“天下之事,師師不懂,也不想懂。”


“我與他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敵。”戚少商隱隱覺得手臂上的刺痛感“我不能殺他,於是我不怨見他。”


“戚爺是不想殺他。”纖揉的女子起身為戚少商斟了一杯酒:“他昨日還叫我唱有狐給你聽。他心念的人可是你。”


戚少商的眸沉下去。


“他不找鐵手,不找六扇門,是因為他只信你。”李師師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:“他偏偏找你,是因為他知道只有你信他。時間千種情,不說破不代表不曾有過。戚爺是否是池中人,戚爺自己心裏明白。”


他備了一口棺材在平江。他說你若不死,便是我死,……被遼人殺死。戚少商不去碰桌上的酒,提了逆水寒踏出門去。


李師師不攔,她知道他是去平江。


帶到那白衣人走遠,桌旁的女子,對著酒樽唱起有狐,沒有樂曲,只有一把斷了弦的琵琶。


恍惚間,紗帳內的青衣男子還再,奏著那曲真實的有狐,而桌旁白衣男人舉著酒盞不醉不歸。

FIN

2014.04.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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